什麽東西碎裂了，安娜緩緩倒在地上，銀色的長發蓋住了她的臉和胸口，萊戈拉斯楞楞地看著她。

白色的披風早已不知在哪裏，黑色的裙子襯著紅色的鮮血在雪地上越發刺眼，又是一箭射來，萊戈拉斯側過腦袋，撐起疲憊的身子朝那半獸人走去。

“寧嚳死了！索林也死了！“他哈哈大笑道，在萊戈拉斯揮起匕首砍斷他的咽喉時還維持著那表情。

萊戈拉斯不知道該做什麽，他看著霍比特人悲傷地爬在索林旁邊，塔睿爾悲傷地握著奇力的手，覺得自己孤家寡人。

但他想起了安娜，他轉過頭去，看到那黑色的身影靜靜躺在地上，陽光打在冰面上，在她身上映射出柔和的白光。他開始低頭尋找安娜的佩劍。

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，明明安娜救了他，卻不敢朝她的屍體瞟哪怕一眼，更不敢順起發絲仔細看看她的臉。

瑟蘭杜伊穿著盔甲上來了，他臉上帶著細細的傷，滿身血汙，找到了萊戈拉斯。

看著兒子丟了魂的神情，再掃掃躺在地上的奇力和跪在一邊的塔睿爾，他默默知道了發生了什麽。

“你在找什麽。”他皺著眉頭問道。

萊戈拉斯依舊在努力尋找著，對父親的話充耳不聞，“一把劍……”他低語著，然後撿起了那把閃爍著群星光輝的長劍。

Fearil，六個精靈文字浮現在劍身上，萊戈拉斯覺得眼睛一酸。

“戰爭還沒有結束。”瑟蘭杜伊緩緩說道，指了指山下湧上來的殘兵敗將，它們無不驚恐地、散亂地朝著奔來，企圖回到在剛達巴的老家。

一聲淒厲的叫聲傳來，瑟蘭杜伊轉過頭去，只見一個銀藍色的身影在冰面上痛苦地扭動著，他睜大了眼睛，看著那銀白色的頭發從光裸的肩膀和背上散下來，一道光芒從她全身散發出來。

安娜在懵懵懂懂間被痛苦驚醒，她還未有反應過來，便因雙腿傳來的劇烈疼痛，她在冰面上扭動著，全身冷汗直冒。

她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肚子下面覆蓋上了銀藍色鱗片，她直起身上，看著頭發從肩膀上滑下，不再是蒼老的白色，而是柔順的、泛著銀光的銀白色。

埃爾貝瑞絲夫人！

她猛然意識道發生了什麽事，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，發現海洋之心已經不見了蹤影，獨獨留下了那條銀色的、斷裂的項鏈。

大海之主烏歐牟！

她不受控制地舉起手，一股力量從身體裏奔湧而出，從來沒有那麽濃烈、也從來沒有那麽熾烈。

冰崖上忽然爆發出漫天冰雪，堅冰從冰層長出，環繞著安娜，一股強大的冰雪暴沖著正在爬上山的半獸人。

冰崖不再結冰，安娜順著湍急的水流從崖上沖了下來。

她漫無目的地在疾奔河裏漂泊著，她細細檢查了自己的全身，害怕地哭了出來。

雙腿消失不見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銀藍色的魚尾，如海般絲滑的帶子包住她的胸部，那條有力的魚尾一下一下拍打著水面，安娜頓覺恐懼異常。

畫風變化太快，沒有任何準備！

她照著水面，發現自己的臉龐重新變得光滑細膩而美麗，臉變得更加漂亮了，卻不失原來的模樣，那雙黑色的眼睛變成了深藍色，而頭發卻是一種介於銀白和白之間的顏色，閃著光亮，像綴滿了碎銀一般。

如此夢幻的形象，安娜表示也是醉了。但她很快地就冷靜下來了。

她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關於人魚帶給她的額頭上的傷口，或許是以為那支箭意外地射中了她胸前的海洋之心，力量從裏面湧出，她體內那把鑰匙便覺醒了。

這是好事還是壞事？她看著長長的魚尾，潛入河底。

一陣馬蹄聲傳來，安娜從河底鉆出來，看到了一臉覆雜的甘道夫。

“凱夢婷……”他一臉糾結，“你這個造型……”

安娜別過頭去，“我知道很奇怪，你不必再提醒我了。”

話音剛落，安娜楞住了，這個聲音明明是她的，為什麽感覺那麽奇怪。

甘道夫皺起了眉，“凱夢婷，不要對我使用你身為人魚的魔力。”

“我的聲音有魔力嗎？”安娜問道，很是奇怪，“你還了解些什麽？”

甘道夫下馬走了過來，“你脖子上的海洋之心還在嗎？”

安娜搖了搖頭，“但戒指還在。”

“那不重要。”甘道夫說道，“重要的是你的身份，凱夢婷，你所遇到賜予你海洋之心的人魚，是人魚的女王邁雅埃雅溫，還是奉命帶著水晶逃離魔爪的普通人魚。”

“有區別嗎？”安娜坐到了岸上，冷風吹來，雖然只裹了一件胸衣，但她一點都不覺得冷。

“區別很大。”甘道夫抽起了煙，“你知道綠精靈在找你嗎？”

安娜猛地回頭看了甘道夫，甘道夫笑了笑，“我和他們當然不是一夥的。”

她舒了一口氣。

“為什麽不願見他們呢？是因為那個萊戈拉斯嗎？”甘道夫瞇著眼戳破了安娜的心思。

“告訴我你知道的。”安娜冷聲說道。

甘道夫頓了頓，緩緩說道：“埃雅溫是從維拉進入阿爾達就跟隨在烏歐牟身邊的聖徒。但她一直很年輕，不管是身體、還是心靈。她的力量，來自一顆藍色的珠寶——海洋之心，沒有人知道那顆水晶是從哪來的，但很顯然那顆水晶能認主人。埃雅溫在海洋裏救起沈溺的水手，繁衍了許多女性後代。她們都與她一樣人身魚尾，但我也不清楚她們是怎麽來的。後來我聽說埃雅溫在貝爾法拉斯灣游進了內陸，卻遭遇哈拉德人的攻擊和追捕，死在了安督因大河，屍體被烏妮夫人發現時卻十分蒼白，不僅沒有任何血色，連海洋之心也不見了。”

“那我遇到的一定是埃雅溫了。”

“不。”甘道夫看著她，“那天隨著埃雅溫進入內陸有十條人魚，全部被殺，血液和肉也全部被哈拉德人收集了去，這就是五百多年前震驚了南方的‘人魚屠殺事件’。若埃雅溫把海洋之心交給了你，她一定選中了你做她的繼承人，定然將她的血脈傳承了下來。但她的孩子不具備這個能力，也沒有強大的操縱冰雪和水的力量。如果你的力量是來自血液而不是海洋之心，你現在覺醒成為的，就是人魚女王，你將擁有召喚海洋的力量。”

安娜咂舌，“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，但不知我能不能上岸。”

甘道夫沈默不語，看向遠方，半晌才緩緩說道，“恐怕沒有了。凱夢婷。你可能一生都只能生活在海洋裏了。”

安娜驀地睜大了眼，失聲叫道：“怎麽可能！”

甘道夫嘆了聲氣，“你自己一人靜一靜吧。若想找我，我便在前面等你。”

安娜覺得世界灰黯無光，她在河裏漂著漂著，整個世界格外的寂靜，她閉上了眼。

一陣吵鬧傳來，她看見前方走來一群精靈，迅速地鉆進河底，她靜靜聽著。

一些精靈語響起，她依稀聽得一個名字，“米斯蘭迪爾。”

她默默地游著，然後在精靈原路返回後從河底冒了出來。

她到現在都不會精靈語，曾經想著在試驗結束後學習，但現在也沒有學習的必要了。

夜深後，安娜仰望著星空，覺得格外孤寂。

好像又回到了貝烈蓋爾海，安娜突然很想哭。

她在迷茫中不斷喊著烏歐牟的名字。

“大海之主，您在哪裏，能出來見我一面嗎？”

她不斷祈禱著，然後聽到了一個拔水而出的威嚴聲音。

“埃雅安娜，我聽到了你的祈禱。”

她猛地轉過頭去，看見威嚴的大海之主站在河水中間，看著她。

安娜張了張嘴，說道：“我祈求得到一個恩賜。”

烏歐牟看向遠方，聲音低沈，“說吧，自然之光，凱夢塔瑞的孩子，我還欠你一個禮物，你想要什麽？”

安娜抿著唇，抑制住狂喜卻隱隱有著擔憂，過了一會，她懇切地說道，“我希望有一雙能自由上岸的腿。”

烏歐牟點了點頭，“你的要求不過分，卻十分不同尋常。但我滿足你，因你是埃雅溫的繼承者，大海的女兒。”他手一揮，一道光芒罩在安娜身上，“當水花離去，露於風中，你將腳踏實地，重新上岸。當你雙腿碰水，你將重新成為海的女兒。”

說完，烏歐牟離去了，安娜小心翼翼地將雙手放在岸上，撐了上去，她坐在岸邊，將魚尾放到土地上，剎那間，魚鱗緩緩消失，潔白無瑕的雙腿重又出現，而殘餘的水花則變成了一條絲緞，披在她□□的身上。

安娜楞楞地看著，然後掩面激動地哭了起來。

安娜在上游找到了甘道夫，她披著海藍色的綢緞，赤著腳來到了灰袍巫師的面前。

看見甘道夫震驚地眼神，她笑了笑，“烏歐牟仁慈，賜予我上岸的機會。我主一如，將永遠存在。”她祈禱著，然後說道，“或許你不介意帶我去一趟洛絲羅瑞恩？我可以從湖底到達灰山，然後你陪我再從安督因大河經過？”

“這正是我所想的。”甘道夫答道，“我會陪著你走完陸路，同時，你需不需要我為你購置些衣服？”

“謝謝。”安娜露出個微笑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一如，又稱伊露維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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